《做學問》(七)

讀書和做學問如果想要有成就, 必須理性、感性及訓練三方面均衡發展, 所以最好能夠具備這三方面的條件: 首先,在感性方面, 真正想讀書和做學問的人必須「愛真理」, 愛真理要愛到比面子還重要的程度。 其次就是重視「真」和「誠」! 讀書和做學問的人即使對人欠缺「真」和「誠」, 但至少對追求學問要有「真」和「誠」! 在這一方面,我們發現讀書和做學問的要求, 和宗教精神十分相似。 這就是為甚麼錢穆先生說: 「做學問可訓練學做人。     如做人功夫不夠,做學問則不易有成。     總之,先須學做人。     德性到某一階段,學問亦可到達某一階段。     服善、虛心、積累及去除功利觀念,     均為培養德性之要項。」 《錢穆賓四先生講學粹語》(葉龍筆錄) 其次,在理性和智力方面, 讀書和做學問的人必須具備抽象思考的能力, 短期內就能夠掌握到如何去「問問題」。 最後,在訓練方面必須充足。 大部份喜歡讀書和做學問的人都不是天才, 但我們可以將勤補拙,然而努力必須用在刀鋒之上! 由於訓練是大部份讀書和做學問的人都可以做得到的, 我們不妨花多一點篇幅去探討: ☆  接受批判思維的訓練,培養良好的「思考習慣」。 參考:《融會貫通》 ☆  培養運用清晰的詞彙和概念。 由於日常語言和詞彙往往並非完善的思考工具, 所以讀書和做學問, 必須對自己或別人的問題進行「語意分析」和「概念分析」, 目的是釐清問題中個別詞彙的概念和意思。 因為意義不清、概念含糊,就會令我們思想混淆, 陷入了「含糊其辭、模稜兩可」equivocation 的思考謬誤。 If  thought  corrupts  language, language  can  also  corrupt  thought. ( George […] Continue reading →

《做學問》(六)

現時香港中學的通識教育鼓勵「多角度思考」, 以防學生們的思考會  too  simple,  sometimes  naive, 所以我們亦嘗試從另一角度去研究「問問題」。 「問問題」其實也可以是一種謀略和手段, 在純理科教學之中, 如果答案是肯定的,而且只有一個解決方法, 將「問問題」作為一種教學的謀略和手段, 是相當高明的教學法。 但在人文科目中用這種教學法, 就會扼殺了學生的想像和創意。 在人際關係之中, 不少沒有意圖做學問,只喜歡出風頭的人, 也喜歡問問題! 這些喜歡問問題的人,不一定喜歡問題的答案, 很多人問問題,其實是希望聽到自己喜歡的答案, 或者希望別人能夠答到自己心目中想要的答案。 最要命的是, 這些喜歡問問題的人,不一定熱愛真理, 他們的思考常常會適可而止, 並且討厭鍥而不捨的追究。 現實生活中,即使他們知道蘇格拉底是誰, 即使他們的口裡十分尊敬這位哲學家。 但從他們的言論及思想來判斷, 他們其實是極度憎惡蘇格拉底的。 如果他們當年住在雅典, 亦必然會是要求處死蘇格拉底的一份子。 平庸者鼓勵聽話的聰明,歧視深刻的思考和智慧, 自古已然! 因為保護面子比追求智慧更為重要。 筆者懷疑中國古代優秀的科學之所以沒落, 其中一個原因應該和這一點有關。 My  plainness  of  speech  makes  them  hate  me, and  what  is  their  hatred  but  a  proof that   I  am  speaking  […] Continue reading →

《做學問》(五)

Our  young  minds  are  being  told  to  accept authority  as  truth  instead  of  truth  as  authority…… Teachers  have  become  repeaters  of  information. They  are  merely  regurgitating  everything they  once  learned  from  their  own  teachers, and  perpetuating  the  recycling  of  information; information  that  has  managed  to evade  scrutiny  for  generations. ( Will Stanton ) 傳統教學傾向於訓練學生記憶和背誦, 但新世代教學的重點, […] Continue reading →

《做學問》(四)

當我們問錯了問題, 自然會浪費時間去解決那條錯了的問題。 愚蠢的問題,背後往往有一個或者多個錯誤的假設, 如果有的是時間,愚蠢的問題可以繼續問下去,直到天荒地老; 如果時間有限,自然需要在「問問題」的方法上接受訓練。 換言之,「問問題」本身就是一種學問, 一種未必能夠完全可以學得到的學問, 因為天才往往「發想無端」,他們具備優秀的直覺和預感! 而直覺和預感,暫時還未有傳授的方法。 It  is  a  commonplace  that  all  research  must  start from  a  problem.  Research  can  be  successful only  if  the  problem  is  good;  it  can  be  original only  if  the  problem  is  original.  But  how  can one  see  a  problem,  any  problem,  let  alone  a good  and  […] Continue reading →

《做學問》(三)

☆  問問題 假設初步觀察和收集資料的步驟已經完成, 我們只是需要思考, 那麼閱讀完資料之後, 思考方法的第一步就是「問問題」。 所謂「學問」,就是學習如何去問! 而「問問題」就是思考中重要的一環。 自然界有無窮無盡的現象, 所以喜歡思考的人一定會選擇他思考的課題, 而科學家亦要在浩瀚的自然界現象中, 選擇他想研究的方向和問題。 下面所指出的現象,不限於科學。 「問問題」 可以源於觀察 observation, 源於注意細節及不尋常的現象 anomaly; 可以源於好奇心; 可以源於社會的需要; 可以源於個人的興趣; 可以源於個人以往的經驗和技巧; 可以源於擁有的工具和儀器; 可以源於大量樣本的供應; 可以源於邏輯推理的需要; 可以源於對別人提出的問題的假設有所懷疑; 可以源於觀察到的現象和現行的理論有所衝突。 What  a  scientist  does  is  compounded  of two  interests  :  the  interest  of  his  time and  his  own  interest.  In  this  his  behavior is  no  different  from  any  other  […] Continue reading →

《做學問》(二)

☆  清晰辭彙 語言文字是溝通和思考的工具, 所以讀書和做學問必須通過語言文字這個媒介。 「清晰明確,言簡意盡,無廢言謬語」 就是用語言文字來溝通和思考的最高境界。 Words  are  not  as  satisfactory  as  we  should like  them  to  be,  but,  like  our  neighbours, we  have  got  to  live  with  them  and  must make  the  best  and  not  the  worst  of  them. ( Samuel Butler ) 做學問並非建造七寶樓台, 必須腳踏實地,從事穩固的基礎建設, 切忌浮誇、急躁、好高騖遠,企圖一步登天, 所以對語言文字的批判,是讀書和做學問的必備功夫。 一般來說,我們會問自己 1.  這個辭彙的定義是甚麼? 2.  這個辭彙和我們想用它來表達的概念是否相同? 3.  作者這句說話、這段文字是否能夠清楚地表達他的意思? […] Continue reading →

《做學問》(一)

讀書和做學問, 其實和做上等人的道理完全一樣,有如「庖丁解牛」, 除了要培養和整體有關,從大處著眼的「森林思維」之外, 也要培養和創意有關,從小處著手的「根源思維」。 簡而言之,就是力和刀要用在關鍵的地方。 ☆  知識有層次之分 做學問和讀書,首先要明白知識有層次之分, 事物和概念的「名稱」,只不過是最低層次的知識。 著名物理學家 Richard Feynman 在童年時, 他的父親就已經教會他這個道理: There  is  an  important  difference between  “knowing  something” and “knowing  the  name  of  something.” 功能、概念、規律,入於中層次的知識。 概念的應用範疇、批判、和其他知識的關係、 知道何處是自己所知,何處是自己所不知,才是高層次的知識。 What’s  in  a  name? That  which  we  call  a  rose By  any  other  name  would  smell  as  sweet. ( William Shakespeare ) ☆  思考架構 […] Continue reading →

《中國語文科》

根據筆者這位中學課程的間接消費者的經驗, 中學的中國語文科常常患上的毛病有兩點, 都是不利於培育學生的批判思維: 首先,有一些老師對於文章或詩詞中自己不懂得的地方, 或者不曾想過的地方,往往胡混解釋、敷衍了事, 甚至表現出討厭學生在這地方提出問題, 為甚麼不能夠光明正大地承認自己不懂? 不少初中學生的批判思維就是這樣子在萌芽的階段被老師扼殺! 在二十一世紀的大學裡選修中國語文的未來老師, 為甚麼不可以花一課的時間去研究一下甚麼是科學精神? 其次,語文科的老師往往喜歡把自己或大部分同業的意見, 強加於作者的身上,完全忘記了「三人成虎」的成語故事。 一件文學作品完成之後,就好像一個新生的嬰孩, 已經脫離了作者而獨立。 我們當然可以從作品中推敲出作者的意思, 從作者的生平中揣摩作者的意思, 甚至推敲出作者自己也許並沒有察覺到的潛意識, 但推敲出來的意思只不過是一個「猜想」conjecture, 不應該把硬說成是作者的意思, 除非曾經有人訪問過作者,問過這個問題,並且留下了紀錄。 所有推敲,在思考的角度來看, 只不過是一個「猜想」、一個「假說」, 經過多方面驗證之後,也許可以成為「理論」, 但老師們不是作者肚子裡的蛔蟲,不應該把推敲說成是事實! 所以凡中國語文科的問題或試題開始是「作者為甚麼……?」 如果不是考證、考據的題目, 就是百花齊放,各抒己見,只要言之成理的答案就可以接受, 怎可以一錘定音,規定了「標準答案」? 所以我希望老師們出題目時一旦用上「作者為甚麼……?」, 請盡可能避免「標準答案」。 語文科的老師,何必一早就扼殺了讀文學的學生們的批判思維? 中國傳統文化融合了儒釋道及諸子百家的思想, 所以中國語文科中有很多涉及哲學和宗教思想的文章。 這些文章除了可以用哲學思維來批判之外, 甚至可以用現代科學及心理學的研究來批判, 但香港的中國語文科老師,可能由於未受過哲學訓練, 捉到鹿卻不懂得如何脫角,浪費之至! 舉例言之,歐陽修的《小人無朋》可以用來討論 「朋友的定義」及「物以類聚」的現象, 又可以延伸討論荀子《勸學》篇中的: 「故君子居必擇鄉,遊必就士,所以防邪辟而近中正也。」 接而討論改變性格,改變人際關係環境的課題, 更可以討論生物學中 epigenetics 方面的研究, 明白物以類聚之後能夠加強  gene  expression, 不但符合中國人「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說法, 甚至可以改變基因的表達。 中國語文科常常會接觸到說明文,或者冠以說明文的文章。 說明文應該只有一個目的, 就是說明一件事情、一件東西的用法、一種情況, 甚至更進一步,說明一個概念、一種思想。 除了說明概念和思想,作者需要公開他的價值觀之外, […] Continue reading →

《中國歷史科》

If  you  want  the  present  to  be different  from  the  past,  study  the  past. ( Baruch Spinoza ) 「今日當重通才教育,教學者宜多讀書。」 《錢穆賓四先生講學粹語》(葉龍筆錄) 「教育精神自有其大者遠者,此則唯通才達識者知之,     擅一材一藝以絕業名專門者,往往不知也。」 (錢穆) 歷史教育著眼於所有人類以往發生的事情, 除了科學之外,歷史差不多包括了人類所有的知識, 例如政治、軍事、地理、社會、經濟、心理、宗教、哲學, 中國歷史甚至包括天文、占卜、術數、風水、命理等等學問。 歷史是以古為鏡、鑑古知今的學問, 而變化萬千的歷史,它的教訓其實很簡單: 禍福相倚伏,生於憂患,死於安樂。 「讀史早知今日事,看花猶是去年人。」 (陳寅恪) 歷史中既有人性的光輝,亦有人性的醜惡、虛偽和悲劇。 要從歷史中汲取智慧, 只能夠從尋根究柢、鍥而不捨的嚴謹批判中產生。 「觀史如身在其中,見事之利害,時之禍患,     必掩卷自思,使我遇此等事,當作何處之。」 《南宋。呂祖謙》 自古以來,歷史必然是由某些人來紀錄, 所以紀錄者的判斷和人格,是信史的關鍵。 在未有可靠證據之前,所有歷史紀錄中的「事實」, 都應該視為一個「假說」hypothsis; 換言之,不少歷史「事實」應該視為「暫時的」。 Historical  facts  should  always  be  regarded as  tentative. 事實上,即使是硬科學,其中部份的所謂「事實」, 最後都被證明是「暫時的」。 […] Continue reading →

張五常《讀書的方法》

張五常《讀書的方法》 首先聲明,我要談的是為知識而讀書的方法, 不是為考試而讀書的方法。 後者,香港的學生都是專家──猜題目、背課文之能,世間少有。 但為知識而讀書可以幫助考試, 為考試而讀書卻未必可助知識的增長。 知識是讀書的目的 (An End);考試只是一個方法 (A Means)。 然而香港學生 (或教育制度),卻很顯然地將兩者顛倒過來。 我可在四個大前提下給學生們建議一些實用的讀書方法, 若能習慣運用,不但可以減輕考試的壓力, 而對更重要的知識投資可能會事半功倍。 一、以理解代替記憶 很多人都知道,明白了的課程比較容易記得。 但理解並不輔助記憶──理解是記憶的代替。 強記理論不僅是很難記得準確, 當需要應用時,強記的理論根本無濟於事。 明白了理論的基本概念及含義, 你會突然覺得你的記憶力如有神助。 道理很簡單,明白了的東西就不用死記。 但理論的理解有不同的深度,也有不同的準確性。 理解愈深愈準確,記憶就愈清楚,而應用起來就愈得心應手。 所以讀書要融會貫通──理論上的不同重點的連帶關係要明白; 要徹底──概念或原則的演變要清楚。 要在這些方面有顯著的進步易如反掌, 而學生也不須多花時間,他只要能改掉三個壞習慣, 一年內就會判若兩人。 第一個壞習慣,就是上課時「狂」抄筆記。 筆記是次要、甚至是可有可無的。 這是因為抄筆記有一個無法補救的缺點── 聽講時抄筆記分心太大! 將不明白的東西抄下來,而忽略了要專心理解講者的要點, 是得不償失。我肯定這是一般香港學生的壞習慣。 例如好幾次我故意將頗明顯的錯誤寫在黑板上, 二百多學生中竟無一人發覺,只知低著頭忙著將錯誤抄在筆記上。 筆記有兩個用途。  把明白了的內容,記下要點。 但若覺得只是記下要點都會引起分心,就應放棄筆記。 明白了講者的內容,是絕不會在幾天之內忘記的。 很多講者的資料在書本上可以找到, 而在書本上沒有的,可在課後補記。 老師與課本的主要分別,就是前者是活的,後者是死的。 上課主要是學習老師的思想推理方法。  在課上聽不懂的,若見同學太多而不便發問, 就可用筆記寫下不明之處,於課後問老師或同學。 換言之,用筆記記下不明白的要比記下已明白的重要。 第二個壞習慣,就是將課程內的每個課題分開來讀, 而忽略了課題與課題之間的關係,理解就因此而無法融會貫通。 為了應付考試,學生將每一個課題分開讀,強記, […] Continue reading →